不摘下的时候，至少他心还有个念想，让他随时觉得小天心在身边，可一旦摘下了，如果面纱后的那张脸并不是小天心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。

他这样，带着患得患失，彷徨失措的心情，从后院走了，不，是逃了。

言绝走了之后，哑妹整个人瘫软在了地，终于情绪崩溃地哭了出来，但是，即使她哭得再痛苦，她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。

面纱，缓缓被她扯下，一张丑陋的脸，右脸，一大片烧伤的痕迹，结痂已经脱落，留下鲜红色的伤疤，看得令人作呕。

她轻轻抬起，抚右边的脸颊，自从从火海逃出去之后，她再也不敢照镜子了，这张丑陋的脸，连她自己都不敢看，她还敢给谁看？

没错，言绝说得对，她是柳天心，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柳天心。

当日，她随西擎的人回到西擎，她那个父亲，怪她坏了他的好事，整整赏了她三百鞭，三百鞭……

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命大，三百鞭下，她还能活下来，躺在自己的寝宫内，她已经动弹不得，生死难料。

她以为这样了，等到言绝来下聘，柳城鹤再怎么不愿意，也不敢驳了言绝的提亲，等她离开西擎，她跟柳城鹤彻底没关系了。

结果……

她还是没有把柳城鹤的那种坏，想得太彻底，那个禽兽的良心根本是能把野兽给吃了。

她是他的亲生女儿，他可以狠心到三百鞭还不够，还要派人烧死她。

她躺在床．，眼睁睁地看着他派来的人，点燃了她的房间，看着火势一点一点加大，她想逃，逃不了，浑身动弹不得。

最后，她忍着背撕裂的疼，艰难地从床．爬起来，才挪到那个机关口，按下按钮，从密道里逃出去。

如果没有那条密道，她可能葬身在那里的。

她从密道逃出去，半路被一个赤脚大夫所救，尽管这条命被捡回来了，可她背，脸被火烧伤的地方，永远好不了了。

还有她的嗓子，在那一次大火，被烟给熏伤了，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
她费尽心力来到东楚，只能躲在暗悄悄看着他，看着他因为她的死黯然神伤，她却不敢出来见他。

她不想顶着一张丑陋到吓人的脸，和一副永远发不出来的嗓子，在他面前，只能用手划着，像刚才那样，不管她怎么努力地划，他也不懂她在说什么。

他或许一时间忘不了从前的感情，他不会嫌弃她，可是以后呢，还有一辈子，他一个光风霁月的潇洒公主，尊贵亲王，能让自己的妻子是个丑八怪，还是个哑巴吗？

与其让他以后嫌弃自己，再狼狈地被他赶出王府，不如以一个下人的身份，静静地守在他身边，看着他娶一个配得他的女子，生儿育女，白头偕老。

可是，光是想到那一刻，她的心都仿佛被碾压成了碎片，痛不欲生。

眼泪，无声地往下落，浸湿了被她扯落在地的面纱。

言绝几乎是逃回到主院的，他怕自己再待在那里的话，一定会控制不住要揭开她的面纱。

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，端起茶杯的时候，双手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。

他给自己惯了好几杯水，才慢慢冷静下来，“她是小天心，她是小天心……”

他闭眼，不停地在重复这句话，像是在催眠自己，同时也让自己坚定这个猜测。

下一秒，他的脸又冷了下来，眼底突然间像是淬了一层冰，凝聚了周身全部的寒意，眉头轻轻蹙了起来。

那场火，是不是让她伤了嗓子，毁了脸，所以才……

他想起那双充满哀戚和卑微的眼神，那无声的啜泣，他想象着她在心里嘶哑地求着他不要摘下她的面纱，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的无助，言绝的喉间发涩，眼眶骤然一红，喉咙间，像是卡住了一块大石头一般，又胀又疼。

第二天，王府里传出消息，王爷指明要哑妹贴身伺候，除了王爷的事之外，不准她经手任何人交代她的事，如有人嫌自己的手工作太多太累，可以随时离开王府，王府绝不会强留一个下人在府。

因为这事王爷亲自下的命令，众人震惊的同时，纷纷都害怕起来。

他们欺负哑妹是新来的，又不会说话，平时没少为难她，占她便宜，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，都让哑妹去做。

可王爷那话的意思，分明是已经知道这件事并打算给哑妹撑腰来了。

很多人都开始忐忑不安，生怕被王爷点名赶出府。

而害怕的同时，自然也有人嫉妒哑妹。

一个面相丑陋的哑巴，是怎么得到王爷的青眼，让王爷点名让她贴身伺候。

大家都知道，王爷未娶王妃，身边也没个通房丫头，甚至连贴身伺候的丫头都不要，一些稍有姿色的丫鬟，没找机会想要吸引王爷的注意好爬王爷的床，被管家或管事妈妈发现意图之后，都被警告了，甚至有些直接被发卖了。

可哑妹竟然能让王爷亲自点名要她伺候。

说不嫉妒不眼红，那是不可能的，尽管这个时候的哑妹，起她们来说，可是可怜多了。

可她再可怜，谁让她能有机会待在王爷身边呢，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男子，谁不想待在他身边伺候，哪怕只是一个通房丫头，她们也愿意干，可是，这样一个机会竟然给了一个丑陋的哑巴。

当柳天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，并不意外，昨天言绝离开时那坚决的眼神，已经让她明白言绝不是开玩笑。

他那个人，看去一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，可是，真做起事来，绝对说一不二，只不过他把他的果决和狠厉隐藏在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皮囊之下，看去好像很好接近，可事实并不好说话，他已经决定的事，是没办法更改的。

所以，柳天心知道，她现在要么去言绝身边伺候，要么离开聿王府。